秋十六白 作品

001

    

深處發出的破碎的、不成曲調的奇怪嗚咽。真奇怪,在極度的痛覺下我竟能靜下心來傾聽我喉嚨——也許準確的來說是我的聲帶——發出的、背離我主觀意願的動靜。而那嗚咽聲也不像是我自己發出來的,反而像是詭異的小調,斑駁的風笛,遠處的旋律,陰氣森森,卻又讓我情不自禁地跟隨著,遙望著,為此癡狂著。高懸的思緒又一次降臨了,我清晰地感覺到那個不可捉摸的東西逐漸融合到了我的這副軀乾上,像是在黑夜裡握著的冰,那些思緒帶著刺...-

大腦昏昏沉沉,像是被浸泡在水中,隨著微微盪漾的水波四處漂流著;思緒不屬於自己,屬於一片遙遠的、望不到儘頭的空茫。而自我的認知卻猶如高懸於天空的星,遙遠、渺小而又不可及。

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又好像隻是一小會——時間的概念在這無儘的黑暗中是不存在的,就算有,那恐怕也要為我的枕頭讓路。

於是我試圖在昏睡中找回昔日的記憶,這不算容易,特彆是在發現我自己的過往如雲如霧,飄渺不定如昨日之晨露般不知今日之將明——用人話說,我的大腦恐怕出了點問題,導致我的記憶前言不搭後語,上氣不接下氣。

從那些僅存的記憶中我雖然得到了生活常識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冷笑話,但對於“自己”這個個體可謂是一竅不通。我知道什麼是水什麼是火什麼是宇宙,但問起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好吧,我坦白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姓什麼名什麼物種是什麼,隻知道自己按照我所獲得的常識所處的社會的世俗意義來劃分,那大概是個男性——不是武裝直升機——並且從有屬於“我”這個個體的記憶起就冇見過爹媽,打小寄身於社會保障體係。而在孤兒院中時的記憶也零零碎碎,甚至直接從四歲跳到了八歲,中間四年就像是中午在大門口放了一個小時外賣後的置物台一樣空空蕩蕩,而那些外賣不知所蹤。

更彆提那些出了孤兒院後的記憶,那些記憶就如同脫了軌的火車,一路不知道朝著哪裡奔去了——哪怕我儘力回憶,卻也想不起來一星半點。

但沒關係,我的時間多的很,不怕浪費在這些記憶碎片上。在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裡,在我的思緒可以自主行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那空空的大腦中試圖找到些過往的痕跡。隻可惜記憶是一尾狡猾的魚,而我從未能成功撈起過這條搖頭晃腦的美麗錦鯉。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瞬了,事發前我正像往常一樣扒拉著我的腦海。正當我對於這場同記憶躲貓貓的日常遊戲有些厭煩,卻還是哼哼唧唧,試圖回想起更多東西的時候,一陣尖銳的刺痛滾過了我的大腦。

在這一瞬間來臨前,我從未認為疼痛是可以具象化存在的,“痛到休克”對於我所在的族群來說,也是一種發生在極端情況下少見的危急情況。而在“我”的記憶中,我所處的地區相當和平,從來發生過什麼搶劫案件,甚至連吵架都很少見到。這也意味著,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我自然是冇受到過什麼傷,對於疼痛的感覺可能都隻能依賴於起夜時一腳踹到床腳的那種痠痛感。

而現在,模糊的此時此刻,這份疼痛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我的神經元網絡中四處流竄,橫衝直撞地、蠻狠的攪動著我的痛覺神經——就像是我的記憶裡我惡狠狠地戳開溏心蛋的蛋黃,再把蛋黃攪拌到白飯時一樣。屬於“我”這一個體的情感在迅速的抽離,再高高懸起。我感覺我的靈魂在不住地顫抖——蒼天在上,如果我在這份痛感中真能保持住那本就虛無縹緲的靈魂的話。那痛意就像是天真的孩童大笑著,手上卻是在扯碎昆蟲的屍體那般,緩緩地撕開了我的腦之間的細胞組織,喧囂著要擠入我身體的每一個組織每一個細胞每一個縫隙。我的清醒和思緒就如同古代受刑後被水銀割開的皮,在無涯的疼痛之海中隨著浪濤四處翻滾,又不知何去何從——就在這時我才恍然發覺,我早已不知“清醒”是何物。

我想要尖叫著——像我所屬的種族中的生靈遇到不可理解事務是的自然反應——朝著角落避開這莫名其妙出現的痛感,可當我顫抖著掀開嘴唇時卻隻能聽見喉嚨深處發出的破碎的、不成曲調的奇怪嗚咽。

真奇怪,在極度的痛覺下我竟能靜下心來傾聽我喉嚨——也許準確的來說是我的聲帶——發出的、背離我主觀意願的動靜。而那嗚咽聲也不像是我自己發出來的,反而像是詭異的小調,斑駁的風笛,遠處的旋律,陰氣森森,卻又讓我情不自禁地跟隨著,遙望著,為此癡狂著。高懸的思緒又一次降臨了,我清晰地感覺到那個不可捉摸的東西逐漸融合到了我的這副軀乾上,像是在黑夜裡握著的冰,那些思緒帶著刺骨的涼意侵染了我。

那股冷意好像止痛似的,在這奇異而詭譎的樂曲聲中讓原本難以忍受的疼痛如潮水般層層地褪去,隻留了幾絲陰冷的寒。那股寒也漸漸消失了,像是初升的太陽重新統治我靈魂的大地。刺骨銘心的痛意消失了,原本陰冷的感覺融化了,隻留柔軟的溫和,新生的光明。我像是新出生的嬰孩一般浸潤在這由光釀成的蜜裡,太溫暖太舒適,甚至有些昏昏沉沉了。

日出了。

“你該醒來了。”我聽見這樣的聲音。

起初隻有一道陌生的男聲,他像是唸誦禱文一般重複著這句話。後來開始嘈雜起來了,我聽見無數個聲音都在誦唸這句話,有男有女,但都很年輕。

那聲音像是一把尖銳的刀,撕開了混沌與現實間的那一層膜,於是我的靈魂變得輕了起來,上浮著上浮著,最終飛離了意識之海。

在那一刻,在無數個不知春夏的黑暗輪迴後,我突然又能感覺到“我”的存在了。原本沉重如鐵幕的眼皮變得輕盈;原本無聲又沉寂的耳畔也逐漸傳來了一陣陣輕微的聲響;原本冇有感知的胸膛終於感受到了被褥的重量。這些異動再清楚不過地告訴我,我已重新醒來,我已獲得與這個世界重新交流的權力。

而我獲得了新生,我想,就像是蛋殼裡的幼鳥,頂著一頭**的毛髮,被冷風隨意一吹就可能命喪於黃泉。

但正如同未破殼之雛鳥必將睜眼欣賞世界,我也應當從無儘的昏睡中醒來,用大腦去重新觀察一切。

我是疼痛和混沌分娩的嬰孩,由循環往複的禱告聲把我從長長的產道中拖拽而出,而現在,我自黑暗中睜開了雙眼。

-不可及。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又好像隻是一小會——時間的概念在這無儘的黑暗中是不存在的,就算有,那恐怕也要為我的枕頭讓路。於是我試圖在昏睡中找回昔日的記憶,這不算容易,特彆是在發現我自己的過往如雲如霧,飄渺不定如昨日之晨露般不知今日之將明——用人話說,我的大腦恐怕出了點問題,導致我的記憶前言不搭後語,上氣不接下氣。從那些僅存的記憶中我雖然得到了生活常識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冷笑話,但對於“自己”這個個體可...